《海盜戰記》：製作精良的冷門番，24集動畫只是故事的開頭
阿斯托爾福
2019年7月，有一部新番在那年的夏天登場了。
它有著極為硬氣的製作班底——製作過《進擊的巨人》、號稱霸權社的WIT studio。
在各大評分網站上，它都得到了不錯的評價。然而奇怪的是，在各大論壇上觀眾對這部動畫的討論寥寥無幾。
說起這部動畫的熱度，著實對不起其品質。
這部動畫，就是在同年12月30日完結的《海盜戰記》。
在它只播出了三集的時候，我就曾為這部動畫寫過新番推薦。
那時的我目光還聚焦在動畫精良而寫實的武戲上，醉心於男主父親托爾茲和真‧男主阿謝拉特以命相搏的拚殺。
值此完結之際，我決定再寫一篇個人感想，獻給我心目中的「2019年度霸權」。
看完了《海盜戰記》之後，我才發現，精彩的打戲只是這部動畫最小的一個閃光點。
《海盜戰記》的故事，發生在一個殘酷的年代。
昔日的戰鬼即使放下了劍，身處千裡之外，依然被捲入了權力鬥爭中。
他和孩子第一次出海，就是兩人的永訣。
年幼的男主望著身中數箭的父親，無助地哭了，他的天在自己眼前塌了。
《海盜戰記》的故事，發生在一個荒唐的年代。
作為戰士，父親以死庇護了村民和兒子，然而他的兒子卻沒有跟著村民一起回去，反而加入了那群海盜。
因為他想以決鬥的方式，堂堂正正地殺死那個海盜頭子阿謝拉特。
而阿謝拉特承諾他，只要他立下戰功，就獎勵他決鬥的機會。
為了替父親報仇，男主不惜弄髒雙手，也要讓自己變強。
在觀看《海盜戰記》之前，我強烈建議大家把現代人特有的道德觀和人道主義先暫時放到一邊。
如果以今天的目光去審視，那作為主角團的阿謝拉特和男主托爾芬一夥海盜絕對都是十惡不赦的惡棍。
但是，在那個資源匱乏、征戰連綿的時代，為了搶口飯吃，每個人都沒得選擇。
在這個前提條件下，你可以在《海盜戰記》中看到什麼呢？
首先，就是動畫製作組與原作者傾盡全力為讀者們還原的一段歷史。
他們在歷史細節考究上，做到了無微不至的地步。
例如動畫中人物的衣著色調非常單一且樸素，因為那個年代並沒有染色技術，所以製作人設的時候，他們全部採用了布料的原色。
原作者幸村誠極其信任導演藪田修平領銜的製作團隊，因此將改編權完全交給了動畫製作組。
他甚至開玩笑說，就算把男主托爾芬性轉也無所謂。
他只對製作組提了一個要求：原作漫畫中出現了大量山脈的地貌，可是後來他考證發現，北歐沒有這麼多山。
他特地要求製作組改掉這個錯誤。
製作組的匠心也不僅展現在嚴謹的歷史考證上，對於每一個運鏡、每一幅畫面的色彩搭配，他們都有著自己獨到的理解。
為了真正地將人物的情感傳達到觀眾心中，他們做足了功夫。
這已經不僅僅是「製作水準精良」了，這才是真正的「用心做動畫」。
最能表現製作組用心獨到的地方，並不是那些令人血脈賁張的打戲，而是表現人物成長的文戲。
對，你沒看錯，這部以海盜為主角、以戰鬥和廝殺為主線的動畫，文戲水準也無可挑剔。
在《海盜戰記》中，兩個主要角色—— 托爾芬和後來加入主角團的克努特王子，他們的成長都屬於「頓悟式」。
用導演藪田修平的話來形容，就是「像在幫一棵小樹施肥澆水，雖然短時間內看不到什麼長足的成長，但一定是有所累積」。
旅途中他們經歷的一切，最終讓他們在一瞬間成長起來。
克努特王子，從一個只會躲在家臣背後的「公主殿下」，成長為一個真正的王。
身為維京人的王子，他皈依基督教，相信神對世人的愛，相信上天注定的救贖。
他簡直懦弱得不像是王子，不敢發號施令，也很少主動開口說話。
為了擺脫敵軍，他不得不和阿謝拉特這夥海盜一起流離。
在這段旅途中，他直面了戰爭的殘酷：為了不讓村民逃出去報信，海盜們洗劫村子之後，對手無寸鐵的村民展開了屠殺。
他也失去了家臣拉古納，失去了那個對於他來說如同父親的人。
在他們被逼入絕境的時候，這個一直以來如鴕鳥般將腦袋埋進砂土的王子，終於睜開了雙眼看世界。
如果上帝真的存在，為什麼他要放任這些無意義的戰爭和殺戮？
在漫天的風雪中，他第一次意識到，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待到風雪散去，從雪地裡站起來的就不再是那個「克努特公主」，而是日後將要統治整個北歐的克努特大帝。
他不再相信神的愛，他要用自己的雙手，在地面上創造人的樂土。
為此，他必須要利用自己王族的身份，必須要從父親和兄長的手上搶下王冠。
雪散之時，少年撕破了內心的迷惘，走向屬於他的王者之路。
而托爾芬的成長，是放下自己內心的仇恨。
在他被仇恨抓住的時候，他就已經走錯了方向。他的父親救他，可不是為了讓他成為海盜，更不是讓他在戰場上去廝殺。
再者，阿謝拉特也只是奉命辦事，真正的弒父仇人另有其人。
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的他，跟著阿謝拉特這麼長時間，也沒想過去問問阿謝拉特。
他走錯了第一步，就步步皆錯，最後，「用決鬥殺死阿謝拉特」也許已經不是什麼目標，只是他為自己找的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他自己都沒注意到，阿謝拉特早就已經成了他父親一樣的角色。
阿謝拉特，也一直期待著他能自己學會放下仇恨，希望他能不辭而別，走回他本該去走的道路，托爾茲期望他去走的路。
直到托爾芬真的失去阿謝拉特的那一刻，他才意識到這傢伙對自己有多重要。
他被侍衛拖開，手還一直伸向阿謝拉特遺體的方向，就在這時，他的短劍掉落在地。
光滑如鏡的劍刃上，倒映著他這些年來的所有回憶，和父親的童年，和阿謝拉特的少年。
這麼多年來，他其實一直活在父親被殺的那一天，至今從未走出來。
海盜的武器和這些沉重的回憶一起墜地，他也終於放下了仇恨，繼續邁步前進。
而促成這兩人成長的阿謝拉特，可說是《海盜戰記》最有趣的人物，甚至說他是第一季的主角也毫不為過。
OP 2中出現的這幅畫像，完美詮釋了阿謝拉特的形象——如蛇一般狡猾而精明，滿是傷痕的劍上挑著王冠。
但那王冠卻沒有戴在他自己的頭上。
初見阿謝拉特，只會覺得他是個很標準的海盜。
做事滴水不漏，決鬥輸了還會說怪話拉開對方注意力，讓手下趁機劫持人質。
可是，看完老謝的身世我才明白，他當初對托爾茲所說的「要不要來當我們的首領」，其實是認真的。
——以下內容涉及核心劇透——
阿謝拉特其實是奴隸的兒子，他的母親是從威爾士來的奴隸，而他的父親是一個維京人。
他的名字在丹麥語中意為「沾滿塵土的」，這樣的名字，本不可能作為一個維京人的大名。
他其實打從心底恨透了這幫只知打殺的維京人，從心理上，他歸屬於母親的故鄉威爾士。
他也相信母親所說的英雄「阿托裡烏斯」，期待著這位羅馬將軍復活歸來，蕩平蠻族、平定亂世，將他們這些羅馬末裔從奴役中解放出來。
可是，無論等多少年，他都等不到這個英雄的歸來。
這時他下定決心，要自己去尋找這樣的英雄，輔佐他去登上王位。
托爾茲是他看上的第一個人，可他已經決心不再殺生。
他本想在托爾芬的身上找尋他父親的身影，卻失望地發現，這孩子被仇恨蒙蔽了雙眼。
英雄遲遲未出現，他的年歲卻一直在增加。
最後因為機緣巧合，克努特王子這個貨真價實的王族落入了他的手中。
無論這個王子剛開始多麼廢柴，他都像抓著一根救命稻草一樣護著他，因為他已經等不及了。
他怕自己再錯過這個機會，就永遠無法活著實現理想了。
當他看到王子成長起來後，他笑得停不下來。
他終於看到理想在有生之年實現的可能性了，也從王子身上看到了他理想中的王。
他周密地計劃，本來準備一步步地將克努特扶上王位。
然而，斯韋恩王卻突然決意要向威爾士出兵，要用戰火蹂躪他的故鄉。
老謝知道，自己已經別無選擇了。
他在接受賞賜的時候拔劍上前，當著所有人的面，一劍斬下了斯韋恩王的腦袋。
為了在維京人的社會中生存下去，老謝不得不活成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如今，他終於得意地報上了母親為自己取的羅馬名字，自立為正統的不列顛王，親手斬殺了維京人的國王。
這個老東西活著的時候像海盜一樣無惡不作，唯獨死時如羅馬勇士般驕傲而無畏，一人單挑在場所有的維京戰士。
而他輔佐的理想之王克努特，只需要殺死他這個弒君者，殺死這個單挑整個維京王室的男人，就能順勢繼承王位。
他把自己的死都算計得清清楚楚，用自己的生命，將王子推上了王座，也保護了自己的故鄉。
「作為托爾茲的兒子，你要比托爾茲走得更遠，這才是你真正的戰鬥。」
他用自己的生命將克努特推上王座，彌留之際，他還沒忘了把托爾芬送上道。
一直以來，將兩人牽在一起的那根風箏線，由仇恨、師生、父子多種關係絞在一起的那根風箏線。
他將之剪斷，放托爾芬飛向本來屬於他的天空。
正如第一季最後一集的標題《END OF THE PROLOGUE》，整個第一季，其實都只是《海盜戰記》的序章。
從托爾芬真正放下仇恨，沿著父親的腳步尋找那傳說中的富饒之地「文蘭」開始，《文蘭傳奇》（也就是作品原名《Vinland Saga》）才算是真的開始。
屬於阿謝拉特的戰記已經畫上了完美的句號，屬於托爾芬的傳奇，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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